“再说一遍。”
“是的,好爸爸。”
“行啦行啦,由我的性子,会让你说上一百遍。咱们吃饭吧。”
整个黄昏大家像小孩子一样闹着玩,高老头的疯癫也不下于他们俩。他躺在女儿脚下,亲她的脚,老半天盯着她的眼睛,把脑袋在她衣衫上厮磨;总之他像一个极年轻极温柔的情人一样疯魔。
“你瞧,”但斐纳对欧也纳道,“我们和父亲在一起,就得整个儿给他。有时的确麻烦得很。”
这句话是一切忘恩负义的根源,可是欧也纳已经几次三番妒忌老人,也就不能责备她了。他向四下里望了望,问:“屋子什么时候收拾完呢?今晚我们还得分手吗?”
“是的。明儿你来陪我吃饭,”她对他使了个眼色,“那是意大利剧院上演的日子。”
高老头道:“那么我去买楼下的座儿。”
时间已经到半夜。特·纽沁根太太的车早已等着。高老头和大学生回到伏盖家,一路谈着但斐纳,越谈越上劲,两股强烈的热情在那里互相比赛。欧也纳看得很清楚,父爱绝对不受个人利害的玷污,父爱的持久不变和广大无边,远过于情人的爱。在父亲心目中,偶像永远纯洁、美丽,过去的一切、将来的一切,都能加强他的崇拜。他们回家发现伏盖太太待在壁炉旁边,在西尔维和克利斯朵夫之间。老房东坐在那儿,好比玛里于斯坐在迦太基的废墟之上 [25] 。她一边对西尔维诉苦,一边等待两个硕果仅存的房客。虽然拜伦把泰斯 [26] 的怨叹描写得很美,以深刻和真实而论,远远不及伏盖太太的怨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