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的娘说,她爹抱牛娃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们没尽到的孝道牛娃子都尽到了。送老归山才算儿。所有来送葬的乡邻都夸牛娃子才是真正的孝子。
猫儿垭小学普先生发出感叹:垭豁里堂屋那张“慈孝流光”的匾才该挂在牛娃家的堂屋里。
止戈先生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全大队几乎没有漏户,鸭池湾火炮响了七天七夜。公社医院泽美院长还带领十几个医生前来送葬。柿瘪瓜泽久召集立之先生的几个徒子徒孙给止戈先生做了三天三夜道场,那是猫儿垭自立之死后泽久冒起胆子做的第一个道场。
疤老二不知为什么躲开止戈的丧事,直到止戈上坡一直都没有露面。大队支部也无人过问泽久做道场是不是恢复“四旧”。
牛娃子披麻戴孝,白天晚上一直在端灵牌牌,跟着做道场的先生转。他跟在泽久先生后面,时而房前屋后、卧室、灶屋念经舞幡超度亡灵,又到水井沟焚香打火炮下跪取水,一泼先生像“逛神”一般,故作正儿八经,严肃敬畏。新娃子怕他爹累倒了,要替他爹端灵牌子,牛娃子鼓起一双牛眼睛愣了儿子一眼,意思是谁也不能代替他。新娃子只好站一边去。牛娃子一直没有哭,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一张木然的脸宛如一幅雕像。
他披麻戴孝守了他爹七天七夜,没有合过眼。他爹上坡那天傍晚,给他爹坟前送了火把回来,倒头就睡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